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刻骨銘心憶“四清”? ?張長興

張長興 2023-11-16 14:37:47      0 179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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刻骨銘心憶“四清”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張長興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 聽陶鑄報告


    1965年夏至1966年夏,我們?nèi)A師大1967屆學生參加了當時稱為“偉大”的“四清”運動。
鼎鼎大名的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書記陶鑄書記來我校作動員。對我來說,一是聽聽有何中央新“精神”;二是他的文章文采不錯,報告自然也會不同凡響。
在草棚大禮堂東側(cè),他一下車,便吸引了眾人目光,只見:矮個,胖胖的,短平頭,花白頭發(fā),臉紅潤。報告時,聲音洪亮;只是他的湖南腔普通話,聽起來不太舒服。而且,“四清”的偉大意義,與報刊上講的差不多。
今天我們才知道這湖南佬厲害:他廣西剿匪,一殺就是幾萬;一到廣東,便排擠葉帥;一再“反地方主義”,不知冤屈了多少廣東干部;1958年號召大家“三頓干飯拼命吃”帶來三年饑餓的,還是此公。當然,“文革”敢頂江青,倒是硬漢。
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觸及靈魂的查自己




     四清四清,清他人先要清自己。大事小事,新賬舊賬,都來個統(tǒng)統(tǒng)端,統(tǒng)統(tǒng)“上綱上線”,統(tǒng)統(tǒng)要歸到“挖社會主義墻腳”、“成為修正主義苗子”、“和平演變的基礎(chǔ)”。
我親見一位女同學,臉色鐵青,聲音顫動,在清算自己……我呢,本未受父親什么壞影響,此時也無中生有拉幾條;我受書本得益無窮,此時也狠批“受封、資、修毒害”,成為“垮掉的一代”,“杜勒斯在中國搞‘和平演變’的社會基礎(chǔ)”……




         “打狗隊”來了




      我那時分往廣州郊區(qū)九佛公社楓下工作隊鳳尾聲工作組。我們?yōu)榱瞬淮虿蒹@蛇,扛著行李,悄然進鳳尾村……
     “打狗隊來了!打瘋狗的來啦!”有人叫喊。
     “打防疫針的來了!”又有人傳。
     那時,我們成為抗戰(zhàn)時的“敵后武工隊”,要在一片漆黑之中打個“四不清”干部措手不及……
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找“三同戶”難




      找“三同戶”——同吃、同住、同勞動的主兒,若找錯依靠對象,便“立場問題”,生死大事??!干部不能找;與干部沾親帶故的不能找;社會關(guān)系不好的,不能找;本人有歷史、現(xiàn)實問題的,不能找!
     我倒幸運:與我一起找“三同戶”的,是鼎鼎大名的何濟公制藥廠的黨支部書記阮嬋大姐。有責任,她承擔。
果真,一開始,我們的“三同戶”阿門,是貧農(nóng);后一查,其父做過偽鄉(xiāng)長!我們連夜撤,還嚇出一身冷汗!




         不準地主埋貧下中農(nóng)子女尸體




        南一隊何蝦的姐姐自小得精神病,癡癡呆呆,狂狂癲癲,披頭亂發(fā),面目猙獰,十分可怕!一個寒夜,這狂女死了。我認真安慰了一下他們,埋葬事則任由其處理了。不料,給工作隊的“片長”阮嬋知道了,大聲嚷:“不行!我們的階級感情哪里去了?貧下中農(nóng)子女怎能給地主分子去埋?”
農(nóng)村誰都怕死人,尤其是“短命鬼”。那時,對“五類分子”的懲罰有這么一條:強迫他們?nèi)ヂ袼览?。因此,鳳尾的老地主,便是老“專業(yè)戶”!
其實,阮大姐也是嚷嚷而已,她也怕“死佬”;我從小最怕“死佬”;而且,那么多“毛主席最信得過,階級覺悟最高”的貧下中農(nóng),還是沒一個“覺悟”!最后還是地主佬去埋死佬。
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貧農(nóng)老婆娘控訴共產(chǎn)黨




      發(fā)動群眾的重要一招是回憶對比——憶舊社會的苦。
     那天晚上,工作組負責人也來指導。鄺富三當時已六十多歲,滿臉皺紋,背彎如弓。尤其是她的腿,不知是牛皮癬還是什么的,浮腫得如大象的腿,緊繃繃,閃著幽光,十分可怕。她沒文化,老貧農(nóng),舊社會苦大仇深。誰知,她講了沒幾句國民黨的苦,竟然聲淚俱下口出狂言了——
“困難時期好慘啊!公社化、大飯?zhí)?,不知餓壞了多少人,也不知餓死多少人!天天捱餓,我們老大人還好對付;最可憐的是我正在長身體的女兒,餓得不會長大!還餓得一身是病,至今嫁不出去……”
       壞了!壞了!她訴的是共產(chǎn)黨的苦,分明是攻擊“三面紅旗”,分明與帝、修、反一起“反華大合唱”!我嚇壞了,先用眼瞪她,接著用手指示意她不要說,她還在“攻擊”;最后,我在桌下狠狠踩她一腳,才住嘴!
     后來,工作隊指導員(部隊的團參謀長)告訴我,說那老婆娘對我有意見,講我在大眾場合踩她的腳,“作風有問題!”我立即把原委講了,他也哈哈大笑:“原來如此,應該制止她發(fā)言,她這么老,這么丑,那條腿這么可怕,誰肯去調(diào)戲她!”
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夜闖亂葬岡




      有一天,分我到遠離總部的大嶺山工作。一天半夜,有緊急情況,我便趕回總部報告。我最怕死人,尤其夜晚獨自過陰森森的亂葬岡;如今也顧不上了——就是有鬼,我也要與它拼個死活!
      到了那里,漆黑可怕,生怕橫七豎八的地下跳出什么牛頭馬面來!頓間,我毛孔痙攣,怎么辦?對,唱革命歌!“雄赳赳,氣昂昂……”抬高聲音,擰亮手電,邁大步伐,目不旁視,果然闖過去了!



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    老趙有辦法



     老趙是華師中文系65屆畢業(yè)生,黨員,紅人,留校,與我們一起搞“四清”,他在九佛團部。我落的南一隊,一青年干部,自恃出身好;加上我廣州話差,一直拗不過他。只好請老趙了。
     好老趙!先沉下氣,任由那小青年暴露;不時還臉帶微笑。那小青年以為同情他,越發(fā)講得地無分南北了。待他講完,老趙不緊不慢,嚴嚴肅肅,一一列出他剛才的“放毒”,然后“上綱上線”,提到對毛主席的態(tài)度的“立場大問題”;結(jié)果,小青年立刻目瞪口呆就擒!
我,真服了老趙:這個廣州佬不簡單!他前幾年是華師處長,竟在海邊溺水而去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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